鬼无影凝聚的阴影巨掌,如同末日降临的审判,携着吞噬灵魂、湮灭一切的恐怖魔威,缓缓压下。空气被挤压得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空间仿佛都在这一掌之下扭曲、变形。那纯粹的黑暗,遮蔽了冰碑透下的微光,吞噬了所有的希望。
仅存的几名同门面露绝望,在那浩瀚魔威之下,他们连运转灵力的勇气都几乎丧失,只能眼睁睁看着死亡临近。其中一人甚至闭上了眼睛,喃喃念着宗门的名号,等待着最终的终结。
舒婉儿昏迷在地,对即将到来的危机毫无所觉,唯有微微蹙起的眉头,显露出她即使在无意识中,也承受着巨大的痛苦。
而林枫,虽意识模糊,身体如同被碾碎般剧痛,但强大的求生意志和未尽的仇恨,让他仍保留着一丝对外界的感知。他感觉到那令人窒息的魔威,感觉到同伴的绝望,感觉到……冰碑方向传来的一股异常剧烈、带着决绝与不舍的灵魂波动!
“母亲……”他在心中无声地呐喊,挣扎着想要睁开沉重的眼皮。
冰碑之中,那道温婉而哀伤的女子残魂,此刻光芒大盛!原本模糊的身影变得清晰了几分,她深深地、贪婪地“望”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林枫,那目光中,蕴含着跨越了生死的无尽母爱、愧疚,以及……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绝!
“孩子……活下去……”
一道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念,如同最后的嘱托,烙印在林枫的灵魂深处。
下一刻,在鬼无影的阴影巨掌即将落下之际,冰碑中的残魂猛然燃烧起来!不是火焰,而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灵魂之光!这光芒如此炽亮,甚至暂时驱散了周边的黑暗,如同一轮微型的太阳在这魔窟核心绽放!
“以我残魂为引,燃尽轮回之路!以我执念为凭,开启刹那永恒!”
空灵而悲怆的吟唱,响彻在每一个生灵的心间。那是灵魂的绝唱,是母亲为了保护孩子,所能做出的最后、也是最彻底的牺牲!
“轰——!!!”
燃烧的残魂化作一道横贯天地的璀璨光柱,并非攻向鬼无影,而是狠狠地撞击在冰碑本身,以及冰碑之下,那片被无数噬灵树根系缠绕的、魔气最为浓郁的大地深处!
那里,正是整个魔窟能量脉络的核心枢纽,是【噬灵母树】扎根之所!
“不!住手!你这疯女人!”鬼无影第一次发出了惊怒的咆哮!它感受到了,那燃烧残魂的目标,并非它本身,而是这维持魔窟存在的根基!一旦根基被毁,能量失控反噬,即便是它刚刚夺舍重生,也绝无幸理!
它想要阻止,但那燃烧灵魂爆发的力量,带着一种无视防御、直指本源的法则意味,快得超越了思维!
光柱贯入地底!
刹那间,地动山摇!
整个魔窟核心空间发出了濒临毁灭的哀鸣!大地如同波浪般剧烈起伏、开裂,无数道混杂着精纯魔气和毁灭性能量的光柱从裂缝中冲天而起!那些残存的噬灵树,如同被点燃的引信,一棵接一棵地疯狂爆炸,墨绿色的汁液和破碎的肢体四处飞溅!
“咔嚓……咔嚓……”
封存着残魂的冰碑,在这狂暴的能量冲击下,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,最终“嘭”的一声,彻底炸裂开来,化为漫天晶莹的冰粉,如同下了一场凄美的光雨。
而那道燃烧的残魂,在完成了最后一击后,光芒彻底黯淡,如同风中残烛,悄然消散于天地之间,唯有那充满不舍与祝福的意念,依旧萦绕不散。
“母亲——!!!”
林枫不知从哪里涌出的力气,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悲呼!他眼睁睁看着母亲最后的痕迹消散,那种痛楚,远比燃烧精血带来的反噬更加剧烈,如同将他的灵魂寸寸撕裂!
鬼无影又惊又怒,它凝聚的阴影巨掌在失控的能量风暴中变得不稳定,它自身也受到了强烈的冲击,刚刚凝聚的形体一阵模糊。它知道,这魔窟完了!噬灵母树被引爆,能量核心失控,这里很快就会变成一个巨大的坟墓!
“该死的蝼蚁!就算死,本座也要拉你们垫背!”鬼无影彻底疯狂,不顾自身伤势和周围不断崩塌的空间,强行凝聚力量,阴影巨掌再次变得凝实,以更快的速度拍向林枫等人!它要在空间彻底崩溃前,吞噬掉这些导致它计划失败的罪魁祸首!
然而,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——
异变再生!
那因为母亲残魂燃烧和魔窟崩溃而变得混乱不堪的能量风暴中,一点微弱的、几乎难以察觉的银色光芒,在原本冰碑所在的位置悄然亮起。那光芒迅速扩大,化作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、不断旋转的银色传送阵!阵法之上,流转着与这片魔土格格不入的空间波动,散发出最后的、稳定的庇护气息。
这是母亲残魂在最后时刻,以自身彻底湮灭、永世不得超生为代价,强行撕裂魔窟壁垒,为林枫打开的……唯一生路!
“走!”
一声虚弱的、却带着不容置疑坚决的轻喝,在林枫耳边响起。是舒婉儿!她不知何时强行苏醒了过来,脸色惨白如金纸,气息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断绝。她用尽最后力气,猛地将身边昏迷的另一名同门,以及离她最近、正处于悲痛失神中的林枫,朝着那银色传送阵的方向推去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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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!婉儿!”林枫反应过来,想要抓住她的手,但身体的重伤和那推送的力量,让他不由自主地跌向传送阵。
鬼无影的阴影巨掌已然临头!那恐怖的吞噬之力,几乎要将众人的灵魂都扯出体外!
“快走!”仅存的另外两名尚有行动能力的同门,对视一眼,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绝。他们没有冲向传送阵,反而怒吼着,燃烧起自己最后的生命本源和金丹(或元婴),化作两道璀璨而悲壮的光虹,义无反顾地撞向了那拍下的阴影巨掌!
“爆!”
“轰!!!”
自爆!以自身形神俱灭为代价,换取那片刻的阻滞!
绚烂而短暂的光芒在巨掌之下爆发,如同烟花般照亮了这崩塌的魔窟。阴影巨掌剧烈震颤,下落之势为之一顿!
就是这刹那的停顿!
林枫的身影,以及那名被舒婉儿推过来的昏迷同门,在空间扭曲的光芒中,猛地被吸入了那旋转的银色传送阵!
“不——!”鬼无影发出不甘的怒吼,阴影巨掌狠狠拍落,却只拍碎了传送阵消失后留下的最后一点空间涟漪,以及……那两名自爆同门残存的血雾。
舒婉儿看着林枫消失的方向,嘴角泛起一丝如释重负的、凄美的微笑,随后眼前彻底陷入黑暗,无力地倒在剧烈震动、不断崩塌的冰面上。
鬼无影暴怒异常,它猛地转头,猩红的目光(它吞噬了玄明子,似乎也继承了他部分具现化的特征)盯上了倒在地上的舒婉儿,以及周围散落的、属于林枫和舒婉儿的兵器、法宝(包括那支灵纹笔和【寂灭】剑,它们并未被传送走)。
“就算他们跑了,你也别想活!还有这些蕴含本源气息的东西,都属于本座!”它伸出阴影之手,抓向舒婉儿和那些遗落之物。
然而,魔窟的崩溃已经到了最后阶段。
“轰隆隆——!!!”
大地彻底塌陷!上方千万吨的冰层和岩壁如同天倾般砸落!噬灵母树爆炸引发的能量风暴达到了顶峰,化作一道席卷一切的毁灭洪流!
“可恶!!!”鬼无影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,它的阴影之躯便在无尽的冰雪、巨石和毁灭性能量的冲击下,被彻底淹没、撕碎……
巨大的爆炸以北境冰原某处为中心,猛然爆发!冲天的魔气光柱混合着冰雪和尘埃,形成一朵巨大的、污秽的蘑菇云,即使在数百里外也清晰可见!强烈的震动传遍了小半个北境!
不知过了多久,爆炸渐渐平息。原本魔窟所在的位置,只剩下一个深不见底的、覆盖着崭新冰雪的巨坑,以及弥漫在空气中、久久不散的邪恶与死亡气息。
魔窟,毁灭了。
肆虐北境的噬灵之祸,似乎暂时画上了句号。
然而,在那毁灭的中心,深坑底部的某处,一缕极其微弱、几乎无法察觉的黑色魔念,如同濒死的蠕虫,悄然钻入了一件半埋在冰雪和碎石中的物体——那支属于舒婉儿的、灵光彻底黯淡的灵纹笔中,陷入了最深沉的沉寂。
而在距离爆炸中心数十里外的一处雪坡上,银光一闪,两道身影狼狈地摔落在地。
林枫挣扎着抬起头,望着远方那渐渐平息的毁灭景象,感受着血脉中那永恒的失落与空荡,双眼赤红,泪水混合着血水滑落,发出了如同受伤孤狼般的、泣血的长嚎:
“母亲——!!婉儿——!!”
风雪依旧,埋葬了罪恶,也掩埋了牺牲。
幸存的,唯有仇恨,与一条用至亲与挚爱之人的鲜血铺就的、未尽的复仇之路。
北境的天空,依旧阴沉,仿佛在酝酿着更大的风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