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夜零点三十七分,王胖子那台二手山寨手机,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,在寂静的出租屋内骤然响起,铃声是他刚换的《本草纲目》,在深夜里格外刺耳。他一个激灵从地铺上弹起来,手忙脚乱地在零食袋和游戏手柄之间摸索,嘴里嘟囔着:“谁啊?午夜凶铃吗?俺的贞子姐姐可不会跳毽子操……”
睡在上铺的陈瑾已然惊醒,眼神在黑暗中清亮如星,低声道:“别接,可能是骚扰电话。”
但已经晚了,王胖子按下了接听键,还顺手开了免提。一个经过处理的、明显是电子合成的怪异声音传了出来,带着一种冰冷的机械感:“王先生,我们对你手上的‘东西’很感兴趣。明天下午三点,城东废弃的第三纺织厂,带‘货’来,价钱好说。别耍花样,我们……无处不在。”
电话戛然而止,只剩下一串忙音。
屋内死一般的寂静。刚从明朝回来不到半个月,他们用王胖子远房表舅的身份证租下这个简陋的两居室,身份问题还没理顺,唯一的“大件”就是那柄用旧窗帘裹了又裹的碧云剑。这通电话,像一把冰冷的匕首,划破了他们试图融入现代生活的脆弱伪装。
赵博士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——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,沉声道:“我们的行踪,暴露了。”
阿飞一个鲤鱼打挺坐起,眼神锐利如鹰,手已下意识摸向腰间,那里空空如也,他的佩刀还留在明朝。“来得好快。是那个在古玩市场盯梢我们的家伙?”
前一天,他们为了打探消息,去了本市最大的古玩市场。陈瑾本想感受一下现代文物界的氛围,王胖子则对地摊上那些号称“祖传”的物件啧啧称奇。就在王胖子举着碧云剑,试图跟一个摊主探讨“这玩意儿要是真的能值几个钱”时,陈瑾敏锐地察觉到不远处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,目光如同黏在剑上,尽管隔着包裹,那眼神中的贪婪却几乎要溢出来。阿飞不动声色地靠近,那人却像泥鳅一样滑入人群,消失了。
现在看来,对方不仅盯上了他们,还精准地找到了他们的临时落脚点。
“这是个陷阱。”陈瑾断言,“第三纺织厂,地方偏僻,易于设伏。他们让我们带‘货’去,无非是想人赃并获,黑吃黑。”
“那咱不去不就完了?”王胖子挠着肚皮。
“不去,他们就会像阴魂一样一直缠着我们,我们在明,他们在暗。”赵博士摇头,“必须反击,至少要弄清楚对手的底细。”
“如何反击?”阿飞言简意赅。
陈瑾的目光落在了墙角充电的那个四旋翼无人机上——这是王胖子用最后的生活费买的“高级玩具”,美其名曰用于“高空侦查敌情”,实际上大部分时间用来偷拍隔壁阳台晾衣服的姑娘。一个大胆,甚至带着几分荒诞的计划,在陈瑾脑中成型。
“他们将计就计,我们……就来个‘无中生有’。”陈瑾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笑意,“胖子,你的无人机立功的时候到了。”
第二天下午两点五十。城东,废弃的第三纺织厂。巨大的厂房如同钢铁巨兽的残骸,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沉默着,破碎的窗户像空洞的眼窝。风声穿过锈蚀的钢架,发出呜咽般的回响。
王胖子躲在厂区外几百米处一辆破旧的面包车里,面前摆着无人机控制器和手机屏幕。屏幕上显示着无人机传回的高空俯瞰画面。赵博士在一旁紧张地注视着,手里还捏着半包没吃完的方便面——这是他们最近发现的神奇食物,赵博士对其“化沸水为美食”的工艺产生了浓厚的研究兴趣。
“一号位,厂房顶部天窗附近,发现目标,一个人,在看守。”王胖子压低声音,如同战场指挥官,“二号位,西侧断墙后,两人,有……有那啥,反光的棍子!”他一时想不起“钢管”这个词。
“收到。”耳机里传来陈瑾冷静的声音。她和阿飞已经利用无人机侦查到的信息,从另一个方向,如同鬼魅般潜入了厂区内部。陈瑾一身便于活动的深色运动服,阿飞则是一套不知从哪弄来的工装,动作轻盈得如同狸猫。
“胖子,执行b计划。”陈瑾下令。
王胖子舔了舔嘴唇,操控无人机一个俯冲,同时按下了播放键。瞬间,一阵响彻云霄的《最炫民族风》从无人机自带的小喇叭里爆发出来,节奏强劲,鼓点铿锵,在这死寂的废弃工厂里显得无比突兀和滑稽。
厂房顶部的看守被这突如其来的“空中广场舞”吓了一跳,下意识地抬头张望。就在这一瞬间,阿飞如同猎豹般从阴影中窜出,无声无息地贴近,一记精准的手刀,那人软软地倒了下去。
“搞定一个!”王胖子在车里兴奋地挥拳,差点打翻赵博士手里的方便面。
然而,走私集团的人并非庸手。西侧断墙后的两人听到动静,立刻警觉,没有贸然冲出来,而是通过对讲机低声呼叫。很快,从厂房深处又摸出三个人,呈扇形向阿飞和陈瑾可能藏身的位置包抄过来。
“情况不对,对方人数超出预计。”阿飞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,带着一丝凝重,“他们很专业。”
陈瑾藏身在一堆废弃的纺织机械后面,大脑飞速运转。硬拼肯定不行,他们现在手无寸铁,对方却可能持有武器。她目光扫过周围,看到了角落里堆放的几个生锈的铁桶和一些废弃的润滑油。
“阿飞,引他们到东侧那个有大量金属废料的区域。”陈瑾低语,同时快速移动,“胖子,无人机还有电吗?准备c计划!”
“电量百分之四十,够再来一首《小苹果》!”王胖子回复。
阿飞依言行事,故意弄出一点声响,然后快速向东侧转移。那五个追兵果然被吸引,紧随而去。东侧区域堆满了各种废弃的机床零件和铁架,地形复杂。
就在追兵进入预定区域的刹那,陈瑾猛地推倒了几个堆叠的铁桶,轰隆隆的巨响在空旷厂房内回荡,暂时遮蔽了视线和声音。同时,她将一小罐打开的废弃润滑油,精准地泼洒在追兵必经的一片铁板地面上。
“胖子,放‘烟雾’!”
王胖子心领神会,操控无人机降低高度,悬停在那片铁板上空,然后……启动了无人机底部他临时加装的一个小装置——一个用细绳吊着的、打开盖子的面粉袋。无人机高速旋转的桨叶产生的气流,瞬间将面粉吹得纷纷扬扬,如同下了一场小型的面粉雪,均匀地覆盖在满是油污的铁板上。
追兵们冲过“铁桶噪音区”,一脚踏入了这片“油面混合物”之地。接下来的一幕,堪称滑稽。第一个人脚下一滑,整个人如同溜冰一样向前冲去,手舞足蹈;第二个人收势不及,撞在前者身上,两人一起摔倒,沾了满身的面粉,瞬间变成“白人”;后面三人试图稳住身形,却在湿滑油腻的地面上步履维艰,接二连三地摔作一团。骂声、痛呼声、身体与地面碰撞声此起彼伏。
“哈哈哈!俺的意大利……面和油!”王胖子在面包车里笑得直拍大腿,赵博士也忍俊不禁,连方便面都忘了吃。
趁此机会,阿飞和陈瑾迅速后撤,与追兵拉开距离。他们的目的不是硬碰硬,而是侦查和试探。陈瑾示意阿飞掩护,自己则如同灵猫般绕向厂房更深处,她怀疑这里不仅仅是交易地点,可能还是对方的一个临时据点或仓库。
她的判断是正确的。在厂房最里间,一个用隔板简单围起来的空间里,她看到了几台开着的笔记本电脑,散落的图纸,以及……几个封装严实的木箱,上面贴着模糊的货运标签。一个看起来像是小头目的人,正背对着门口,焦急地打着电话:“……点子扎手,有准备,用了无人机和……和不知道什么鬼东西,兄弟们吃了亏……对,那剑没看到,但他们人来了……”
陈瑾心中一动,冒险用手机快速拍了几张照片。就在她准备悄然后退时,脚下不小心踢到了一个空易拉罐。
“哐当”一声脆响,在相对安静的内间格外清晰。
那小头目猛地回头,眼神凶狠,立刻挂断电话,掏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。“妈的,臭娘们,敢摸到这里来!”
陈瑾反应极快,转身就跑,同时对着麦克风低呼:“阿飞,接应!我被发现了!”
阿飞闻声立刻向陈瑾的方向靠拢。那小头目显然练过,速度极快,几步就追近了。眼看匕首就要刺到陈瑾后心,阿飞及时赶到,飞起一脚,精准地踢在对方手腕上。匕首脱手飞出,“当啷”落地。
但这一耽搁,后面那些摔得七荤八素的追兵也勉强爬起,围拢过来。形势再次危急。
“胖子!d计划!最后的狂欢!”陈瑾边跑边喊。
王胖子咬咬牙,将无人机操控杆一推到底:“得令!看俺的神风特攻队……啊不,是自杀式干扰!”
无人机带着《最炫民族风》的bg,如同喝醉了酒的轰炸机,歪歪扭扭地朝着那群追兵直冲过去,在他们头顶不到一米的地方猛地拉高,桨叶带起的狂风和巨大的噪音,让追兵们下意识地抱头躲闪。
趁着这短暂的混乱,阿飞拉着陈瑾,迅速冲出了厂房,沿着预先规划的撤退路线,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小巷中。
面包车内,王胖子看着屏幕上因为电量耗尽而自动返航的无人机信号,长舒一口气,抹了把额头上的汗:“乖乖,这比打游戏刺激多了。”
赵博士则看着手机里陈瑾刚刚传回的那几张模糊的照片,眉头紧锁,若有所思。
晚上,出租屋内。四人围坐在小桌旁,桌上摆着泡面和各种熟食。
“虽然冒险,但收获不小。”陈瑾总结道,“第一,确认了对方是一个有组织、有武装的走私集团。第二,他们似乎非常急于得到碧云剑。第三,也是最重要的,”她指了指赵博士的手机屏幕,“我们在他们的临时据点,发现了这个。”
照片被放大,那是木箱上一个不太清晰的货运标签,隐约可以看到部分信息:“……工艺品……出发港:亚历山大港……收货方……擎天……国际贸易……”
“擎天国际贸易……”赵博士缓缓念出这个名字,脸色凝重,“我刚刚用胖子的电脑简单查了一下,这是一家背景很深、业务范围极广的跨国公司,表面光鲜,但坊间传闻其涉及多起非法文物交易,只是从未被抓到把柄。”
“所以,我们面对的,可能不是一个简单的本地走私团伙,而是一个庞大的国际犯罪网络?”阿飞沉声问。
陈瑾点了点头,眼神深邃:“恐怕是的。而且,我总觉得,他们寻找碧云剑的目的,可能不仅仅是看中了它的文物价值那么简单。那个小头目在电话里提到‘剑’时的语气,带着一种非同寻常的急切。”
王胖子吸溜了一口泡面,含糊不清地说:“管他呢,兵来将挡,水来……俺有无人机和方便面!”
然而,一丝不安的阴影,已经悄然笼罩在四人心头。这柄从明朝带回来的碧云剑,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,竟然牵动了一个国际巨鳄?而他们这四个时空的迷途者,又该如何与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对抗?
窗外,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,看似平静的夜色下,暗流愈发汹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