喝下温热甜美的鲜奶，伊麦尔娜慢慢躺下，头靠在休眠舱底部安稳地睡去，嘴角还带着一抹满足的微笑。与此同时，在滑盖上翻，她陷入休眠后，刚刚一直一言不发的赛莲反倒如浮出水面的游泳圈般升了起来，探出满头金发的脑袋，一脸认真地盯着南宫八一和月牙。

“伊麦尔娜睡了，”她身上淡白色的光芒忽明忽暗，“我能感觉自己与她形式上的绑定正在飞速松动，但本质上的联系依旧不变。”

“算是优化，”南宫八一的语气相当自信，“相信帝国的技术，装上这颗晶体不会让伊麦尔娜多出一个弱点，反倒能让她更强，控制力量的精神力也会大大提高。”

赛莲点点头:“我当然相信你们，比起自己的主观臆测，你们有完整的研发体系，这点非常让人放心。”

趴在月牙脑袋上的小钉子顺时针转了一圈，擦过月牙毫无特色的短发，竟学起了赛莲说话，甚至音调都和后者基本一致:“让人放心！让人放心！”

“……?”月牙顿时一惊，“小家伙的进步居然这么快吗？”

他兜里的数据终端立刻幽幽地回答道，语气中似乎透露着些许不快:“废话，你们代行者人类面对面的时候一般不用心灵感应交流，交谈说穿了也就是声带在振动。

“……小钉子能读取到声带坐标的变化，当然能很快开始模仿你们的振动。”

似乎是感应到了终端的解释，小钉子快活地从月牙头顶一溜烟滑下，顺着肩膀沿着他的腰部冲进了存放数据终埠袋。

“……圆钉，好耶！”她含含糊糊地轻声说道。

数据终端当场就不敢吭声了。
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南宫八一摸着下巴一脸一脸坏笑，也没掩饰自己对她种族的了解，“圆钉，这个称呼挺好玩，在她的世界观里，一切智慧体应该都是位面之钉的拟态。

“先不说这个了，咱们来看看伊麦尔娜的灵魂现在飘到哪去了。”

数据终端在月牙兜里紧紧贴着跟二哈一样活泼的小钉子，微微颤斗着抱怨道:“本机觉得现在很有必要先说这个……”

月牙和南宫八一对视一眼，一同选择无视了对方的提议。

赛莲俯身看向休眠舱表面窗口上的参数，又仔细阅读了系统对伊麦尔娜灵魂的状态监测，突然好奇地问道:“用户灵魂不在固定监测位……灵魂疑似通向特殊秘境……这是什么意思？”

“这是分离灵魂的第一步，系统在尝试把你们原本糅杂的体系分割开来——这种科技治疔灵魂结构特殊的生物效果很好。”

“虚空无限，智慧体千奇百怪，很多存在的灵魂并不是一直待在躯壳里的，”月牙耐心解释道，“有些星球上的生物会在遭遇危险时灵魂出窍，即便天敌杀死了他们的肉体，依旧可以用剩下的灵魂去查找动物尸体，在它们死去的肉体上再生长出新的躯壳。

“……这种生物我在塔纳古斯辖区里见过一种，它们之前一度是濒危物种。”

“这么强悍的能力，也会成濒危物种吗？”赛莲有些不解。

“……要不说文明才是宇宙间最大的bug呢，”月牙一抹额头，哭笑不得地答道，“后来星球上来了一群塔纳人，修了复盖全球的通灵塔，以抽取自然魔力环境中的灵魂力量，然后这些动物一灵魂出窍就被通灵塔吸到储藏库里捣碎了。

“要不是当地塔纳工作人员发现的早，晚两天它们大概率就灭绝了。”

赛莲顿时一脸感慨:“呃，真惨啊……”

“确实——不过咱们扯远了。总之，伊麦尔娜的灵魂现在肯定不只在这个休眠舱里，”月牙点点头，“至于在哪，我想连猜都不需要。”

赛莲立刻反应过来，想起先前郝仁提过的种种联系:“满月宫？”

“没错，”月牙点点头，竟突然咧嘴笑了起来，“咱们现在到另一边去，看看小蘑菇头到底飘哪去了。

“放心，跟上次一样，进满月宫不算跟她分离。”

“好，明白。”

“那我就不去了，留原地给你们放哨，”南宫八一收起大大小小的空间门，重新坐回沙发上，“有大事叫我，没大事就自己处理嗷。”

然后他就理所当然地重新坐上了沙发，晃着脚尖，刷起了自己的平板。

空间中再度凭空涌现出满月宫的砖石四面体结构，随即展开一道方正的传送门，月牙带着小钉子和赛莲迈步走了进去。

在他进入传送门的一刻，终端意料之中地被拦在了外边，直接被传送门的边缘机制从口袋里挤了出来。

“正好！那本机就在外边帮你们解读了！”终端如蒙大赦，还没等月牙答应就飞速溜了出去。

“好吧好吧，你在外边待着。”月牙伸手隔着裤子按了按小钉子，确认她没有走丢，便带着赛莲再度踏上了满月宫的塔楼。

……

“唔……牛奶好好喝……呕……但是，稍微有点催吐……感觉刚刚一口气有点喝多了……呕……”

南宫八一调配的神秘学果奶果真名不虚传，在喝下了整整一大盘后，即便是能把自助餐老板吃破产的伊麦尔娜也有点遭不住了。

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，她也得感谢这盘牛奶带来的某些“正面效果”——正是有了微弱的呕吐感，她的意识才不至于彻底在这片黑暗的空间中沉沦。伊麦尔娜感觉自己象是发了烧，意识周围始终围绕着无数形态各异的不适感，仿佛在人满为患的候车厅中被众人挤来挤去。相比之下，反倒是牛奶带来的轻微呕吐感更好忍受些。

“……不知道手术啥时候结束呀……今晚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下馆子……”

休眠舱用于稳定伊麦尔娜在外界的灵魂，而满月宫则牢牢锁住了伊麦尔娜飘荡出去的另一部分——高阶侍者和长存之阳的链接牢不可破，要想分离需要较高的技术含量，所以即便有帝国设备辅助，也需要很久才能彻底完成切割。

伊麦尔娜并不着急，她仿佛又回忆起了那个还在圣灵之舟中休眠的时期。同样是在一片混沌中沉睡，没有任何视觉，随后陪母亲纳尔菈度过每一个日夜。温暖的环境，明亮的光线，以及无数热心的管理者——尽管齐克萨诺斯的秩序有种种无法忽视的隐患，她依旧在那段时间里感受到了十足的温暖。而现在，同样有一群真诚待她的朋友在给予她温暖，让她感到自己和大多数智慧体没什么不同。

飘荡在代表虚无的黑暗深空中，伊麦尔娜的心中却无一丝虚无。

“……没什么感觉诶……手术真的在进行吗？”

休眠舱在分离伊麦尔娜和赛莲的灵魂，完成工作后，晶体会成为伊麦尔娜新的内核器官，而赛莲则会获得完全的自由。这个过程在描述中似乎非常激烈，需要经历非常独特的痛苦，但实际体验下来却是毫无感觉。

伊麦尔娜感觉自己的灵魂恰如秋日的落叶，正围绕着偌大的浮岛在深空中飞旋，时不时砸到坚固的壁垒上，又被轻轻反弹了回来。

但又有些说不太清楚的怪异——在某几次触碰中，她潜意识里似乎察觉到了某些危机，下意识哆嗦起来，但自己对此却毫无察觉，只能在一脸茫然中感受着灵魂发自本能的恐惧。

这种感觉似乎没那么容易脱敏，每碰撞个十次，就能感受到一次。

伊麦尔娜下意识远离了球壳内壁，逐渐向靠近宫殿的方向飘去。在视觉毫无意义的混沌状态下，她只能通过灵体感知确认自己和他人的方位。

在满月宫的塔楼上站着两个人，一个是月牙，还有一个是赛莲，至于托管者，无法感受到他的存在。

伊麦尔娜逐渐飘了过去——其实她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，只是觉得靠近伙伴会更安心，仅此而已。

在路上，她还望见了那颗月牙吩咐托管者接受并解析的弹球:银白色的球体正沿着既定的轨道朝宫殿靠近，看似已然进入宫殿之内，事实上却存在于另外一片空间。

“……里边肯定藏着大药，”伊麦尔娜想了想，“月牙哥拿到情报的那一刻，就是咱们再度出击的时候。”

这时，她注意到了宫殿的塔楼上的月牙在向自己招手——说来也怪，明明自己此刻没有视觉，但却依旧能清楚地望见对方动作的细节，仿佛这段情景已经被刻印在了她的心智中。

“伊麦尔娜！”

她望见月牙和赛莲脸上挂着笑，用力挥舞着手臂，听到对方大声呼喊自己的名字:“一切正常啊，放心！”

一股暖流在心智中悄然流转，某一瞬间，她又回想起了躺在纳尔菈怀里的感受:温热，平静，温柔，并充满希望，仿佛在享受一名长辈真诚的慈祥爱抚。

“嘎啦——”

在一瞬间，伊麦尔娜感觉在遥远的月牙家中，自己的灵魂正在飞速吸收摄入的暗之主晶体，并将赛莲的灵魂分离出来，使之成为一个更加独立的个体:如同乳牙脱落，恒牙从牙龈处缓缓长出。

灵魂的分离正在以极为顺利的方式展开，就在伊麦尔娜感受伙伴们关怀的时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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