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生彻底笑不出来了。

一个晓风是特例，那又一个唐若风难道还是特例？百试不爽的毒接连遇到两个特例，是巧合还是他这次真的遇到了克星？他眼中的难以置信已经演变成了自我怀疑，怀疑是不是自己下的毒出了问题。

“你怎么也……”

“我不是说了，你浑身上下都是破绽。骗不了清儿，自然也不可能骗过我。”

准确的说，唐若风一开始也和晓风一样进入到了幻象之中。与晓风陷在灭门的场景里不同，他看到是他们在风宅后山云海相处的点点滴滴，是那个无忧无虑，不被江湖风波所连累的风若清。

但是，如果有人认为那是他们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，那就大错特错了。

“清儿知道四五年前的我爱得多苦，她不会说出要让时光逆流回到当初的话。虽然如今的我们经历了太多磨难，但也正因如此，我们才更加清楚爱为何物。或许现在不够快乐，可我相信她和我一样，是会感到幸福。”

丢弃了自卑的唐若风和卸下了自负的风若清，现在的他们，相爱刚好。

晓风的目光在唐若风的眉眼间流连，就好像千年不化的寒冰突然裂出一道缝隙，流淌出的是温润香甜的蜂浆。无需多言，仅仅一个眼神就足以证明唐若风所言如她心中所想。

“幸福”两个字已经不足以来概括他们之间的感情和心意了。

“你的第一个破绽就是你的手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。”

晓风手臂的旧伤，尤其是靠近手腕处那几道好似蜈蚣的疤痕。

虽然不算是晓风的禁区，但对她而言依旧是难以磨灭的痛苦。唐若风与她的每一次接触都是小心翼翼的，生怕一不小心激活她的伤痛，让她再次陷入无法自拔的黑暗中。

发自本能的爱护，无论何时都不会有例外。

“其实你身上的气味也是破绽，只不过今日这环境待久了沾染上毒药的味道勉强还可以解释。所以一开始我也只是起了疑心，多了几分提防而已。”

晓风一一细数书生伪装的破绽，好像并不担心他会有故技重施的机会。

“以若风的武功是最近刚刚有所大成，可惜还没到能够跻身高手之列的地步。单就这座校场里就有不少能够伤到他的人，又如何能不让我担心？阁下只看到他一招半式的出手就断定他的实力不凡，我倒是要替若风感谢你的赏识了。”

书生听到这里时，他的眼睛朝风怀瑾投射过去一股阴冷的怒意，按住他肩膀伤口的手顿时拧出了一滩血水。

风怀瑾疼得半跪在地上，瞬间丧失了素日里不可一世的傲慢。在书生面前，他也不过是一只随时可能被捏死的蚂蚁，一个随时可以被放弃的棋子。

傀儡背后仍是傀儡，这一只幕后之手隐藏得的确很深。

晓风不免有些“同情”风怀瑾：“诶诶诶，是你自己观察得不够细致怪他作甚？自己的手下是个什么货色你难道还不清楚？”

她继续点破书生的错误，每一点都对应着幻象里发生过的一幕。那些寻常人本该在事后彻底遗忘的场景却成了她的历历在目，书生引以为傲的致幻之术在晓风这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话。

声音模仿得相似却没达到惟妙惟肖的地步，永远学不来的语气是书生又一大败笔。唐若风的温柔由内而外，不生硬不刻意，哪怕是对与自己有仇怨的人，那份坚决冷酷下的底色也不会丧失基础的温柔。

这是先天与后天并行的结果，是他特殊身世和经历共同塑造出的性情，非同病相怜者不能理解，更别说模仿。

在此之上，假的唐若风对唐若弘的态度就错得更加明显。

但是这一点，晓风并没有明说。她自己与唐若弘之间的恩怨走向，越少人知道或许对唐若弘越是件好事。

“玉佩和香囊就更不用我再多说了吧？”

绝对的试探，是连书生自己都能意识到的错漏。他将视线移到唐若风腰间，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锦袋，料子虽好但花式朴素简单，普通到小偷见了都未必会多看一眼。

说到这里，晓风忽然想到了什么，低头也看向了那个锦袋。

袋子的一角沾染了红色。

她挽起唐若风两边的衣袖，看到他左臂多了一道和自己一样的伤口。

“那枚游龙针可不是让你这么用的。”

“白玉扇被他抢走了，我一时找不到称手的物件，只好用它了。”唐若风实属无奈，为了用疼痛让自己从幻象中清醒过来，不得不取出同心结里的游龙针划伤自己，“你还说我，你自己不也是一样，莫忘也不是这么让你用的。”

两个人手臂对在一起，恰好拼接出一条笔直的线。

晓风笑着打趣道：“手法很快嘛。”

唐若风撇撇头：“那还不是我的清儿教得好。”

他们将书生晾在一旁，在不合时宜的时间地点上演着你侬我侬、情意绵绵，视那股若有若无的杀气如同空气一般，也不知是情到浓时的自然流露还是破局者阶段性的炫耀，亦或是故意呈现的表演以等待其他人的到来。

“云扬，你瞧瞧，这就是咱们桀骜不驯的风大小姐。谁说只有英雄难过美人，我看美人也难过君子关。”

柳承宇的调侃率先打破暗流涌动的僵局，他和孟云扬一同出现，红润的面色看起来不像是受过伤的样子。天钦剑仍然在手，只是出鞘的剑已然回归沉静。

晓风再次和他们确认道：“你们没有受伤吧？”

柳承宇摊开双臂向她展示着：“一根头发丝都没断，好得很。”

他本也不是会在这种情况下露出“轻浮”的人，这么做难免不是在配合晓风的节奏“装腔作势”。

相比之下，孟云扬就正经严肃多了。

“多亏风姑娘的朋友相助，不然我们也没那么容易脱身。”

越过他们的肩膀，晓风看到了三步之外刻意与他们保持距离的宫土。

“宫护法，多谢。”